断骨与订单
母亲让了路,自己却摔成了粉碎性骨折。那些被让行的人早已杳无踪迹,连扶一把的恻隐之心都不曾施舍。我知道,母亲只能独自吞咽这苦果,还要强忍着不叫儿女担忧。
保守治疗宣告失败,我们匆匆转往附院。住院手续倒是办得顺利,年轻的主治医师在电话里向同事交代:"来了个病人,六七十了,也差不多了,可以换个骨头。"那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一桩买卖,仿佛人的骨肉不过是货架上的商品,能成交便好。
斟酌再三,我们决定转院。出院手续却成了难题,前后折腾了两三个小时。手续想必是极繁琐的,我们只能干等。直到晚上九点多,这笔"订单"才算完成。幸而街边的馄饨摊尚未收摊,又做成了一单生意。
归家后,我忽然想写点什么。老百姓求医问药,眼前常是黑茫茫一片,不知会遇见怎样的人,被当作怎样的"订单"。我的儿子也在学医。我不愿他沦为只认订单的医匠,惟愿他真能体恤百姓疾苦,以仁心施仁术。
这世上的订单太多,而愿意俯身搀扶跌倒者的手,实在太少。